[JOJO][初代JD]sweet heart
Sweet Heart
乔纳森将迪奥的眼皮缓缓合上。
刹车失灵，他们从极深的湖水中捞起他时，人已经失去呼吸很久了。诊断为脑死亡。
他的脸庞还像前几日见到时一样鲜活，金色的睫毛和眉尖还反射着病房里冷清的灯光。乔纳森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抽痛，呼吸困难。
最后的记忆是逐渐模糊的视线和面前天旋地转的医疗器械。
在他们都还小到没有记忆的时候，迪奥.布兰多的家里还算过的去，没有家道中落，不需要寄人篱下。几乎同时出生的乔纳森和迪奥出现在家庭聚会上。
百岁吗？听说这是东方的习俗，不过好像挺有趣的。乔斯达爵士说道，回应了抓宝的提议。
桌面上摆着一些各色的小玩意，首饰、糖果、玩具。两个小婴儿盯着那一堆东西看了一会，一起向同一件东西伸出了手。那是一个心形的纯金挂坠。到底乔纳森要年长一点，手也更快，立马就抓到了。
含着泪呆愣了几秒，迪奥毫无预兆地当场大哭了起来，这比他刚刚落地时的那声还要响亮。乔纳森不解地望向迪奥。
那时他们连半岁都还不到，做什么都是凭借着本能，能分辨的大概也只有吃的和玩的，所以后来佣人们说起当日的事，乔纳森多少有点不相信。
乔纳森瞪大了海蓝色的眼珠看着迪奥哭，那双眼睛有着婴儿独有的巨大比例。然后他摊开了满是嫩肉的小手，用动作说着，给你，这时他们连妈妈都还不会叫。
金发的婴儿突然就止住了哭，看着递过来的心形饰物眨了眨眼，却没伸出手。
然后他嘟了一下嘴，转过头去，再没理会藏蓝发色的婴儿。
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乔纳森迷迷糊糊地听到病房外的谈话声，然后费力地睁开双眼，被天花板上的白光节能灯刺地十分不舒服。心脏再次开始强劲地跳动，一拍又一拍。他伸手按住自己左面的胸腔，明显不同以往的力道和频率，来自捐赠者的全新心脏。
来填遗体捐献吧，JOJO。那次迪奥带着虚情假意的笑容亲切地拉住了乔纳森的胳膊。他们都还那么年轻，只是迪奥爱表姿态，喜欢被称赞为模范青年。乔纳森说，好。乔纳森还记得，他和迪奥的血型一样。
爽快地签上名的时候，乔纳森和迪奥都没有料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人不可能未卜先知，这当然包括意外和病痛。
病房的门敞开一条缝，护士拿着今天的药品走进来。
那颗原属于迪奥.布兰多的心脏，现在鲜活的跳动在乔纳森.乔斯达的胸腔里。
留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乔纳森被告知第二天可以出院了。
“医生，我想知道我的捐赠人究竟是谁。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尽管，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到一二。
主治医师静静地推了推眼镜。
“孩子，你应该感谢那个人，这是生命的恩惠。”
然后乔纳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夜里他觉得难以入眠，病房里太安静，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一声声清晰而稳健的心跳。虽然聊胜于无，但是至少要休息，于是他还是闭上眼。
蹑手蹑脚来到床前，为了防止床垫的倾斜而攀在钢制的床沿上，刀尖的寒气慢慢靠近。
这每一步乔纳森都感觉得到。
在刀刃还差半公分就割到喉咙的时候，乔纳森握住了来人的手。
“你……怎么可能！”微弱的光线里金色的头发格外明显，“你明明睡着了！”
“迪奥……”乔纳森用空着的那只手拿掉了还闪闪发光的匕首，“果然，没有脉搏啊。”
“……放开我！”迪奥恼羞成怒地吼道。
“小声点，护士查夜会看到你的。”乔纳森把迪奥从架在床沿上的姿势拉下来，重心一下没找准，迪奥正好跌在乔纳森怀里，耳朵贴在左边的胸腔上。
“你听，这是你的心跳。”乔纳森轻声说道。
“将军。”乔纳森将黑马移动到白王面前斜日字格的位置，那周围的通路也已经全部被堵住了。
“再来。”迪奥就着残局，准备把棋子们重新归位。
半夜一点，乔纳森哈欠连天，这本来不是他的生物钟。他拉住了迪奥的手。
从前，一般都是迪奥赢得多一些。象棋这种充满了权谋的东西，乔纳森并不在行。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填了遗体捐献？咱们的棋局现在你输多赢少了。”乔纳森困倦地眨了眨眼，对上了迪奥逐渐放大的猩红色瞳孔。
他想把棋盘折起来，但冰冷的刀尖已经先一步抵上了自己的腹部。
那之后已经有几个月了吧。乔纳森想。他熟练地擒住迪奥的胳膊。这种兵来将挡的暗杀游戏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他把没有了心脏的迪奥接回公寓里，每天在太阳落山前回家，没收迪奥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匕首，陪迪奥一会，然后早晨，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后出门。
他换了能够完全阻挡阳光的厚窗帘，每天清晨看着迪奥锁着不屑与轻蔑的眉头沉沉地入睡。他给迪奥带一些其他生物的血液回来，听迪奥抱怨这些替代品的劣质，抱怨在医院停尸房潜伏的日子里刺鼻的腐臭和福尔马林，宣称着自己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得手。
我会杀了你。迪奥说。我必须杀了你。
然后呢。乔纳森握住的是迪奥挽起衬衣袖子之后裸露的那部分小臂，在河底泡过水的浮肿还维持着原样。你比原来更白了，迪奥。看上去的确像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了。乔纳森笑着说。
别打岔！迪奥奋力地想要挣脱，但终究战胜不了微妙的体格差。
然后我说不定就会跟你一样了，迪奥。只是你也知道，这是小概率事件。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目的？夜里我睡着的时候你会觉得寂寞？对吧？
不，我只是想杀了你。迪奥斩钉截铁地回道。
他们短暂的扭打经常以这种姿势结尾，迪奥正好摔在乔纳森的怀里，跟乔纳森出院前一晚一样。棋子和棋盘都散落在地上，桌面的马克杯倒掉，里面没喝完的茶洒了出来。
“放开我。”迪奥瞪着乔纳森，两只手都被紧紧地握住。
“迪奥，你知道吗，最近我似乎能听到你在想什么。”乔纳森直直地接住迪奥芒刺一般的视线，“只是偶尔的。”
“我说放开我！”迪奥抬高了声音的分贝。
“就像你下一步要走什么棋，熟睡的时候会做什么梦，我都能听到。”乔纳森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但是等太阳下山，你醒了，我就只能听到一片杂音了。”
“说是杂音，其实是在重复着同一个词。你说你要杀我，我就只能听到一个杀字。大大小小各种音量，在这里重复着。”乔纳森抓起迪奥的手指向自己的耳旁，“还有这里。”然后是胸口。
“它们太吵了，以至于我听不清楚除此之外的声音。你一定有其他想对我说的话把，迪奥，但是每次我心中的那个你打算开口，之后的那些话，就又被铺天盖地的[杀]字掩埋了。你说的一定不是英语，从口型我能看出来。”
“无聊透顶。”迪奥又皱起眉，眼睛也眯起来，“是的，我后悔了，我迪奥.布兰多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填了那份遗体捐献。这结果和我想的恰恰相反，简直太荒谬了。”
迪奥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明明正是他应当活动的时候，但全身上下都有一股用不上力的倦怠感。他想动也动不了，乔纳森的胳膊实在太有力了。皮肤传来人类的体温，乔纳森白天在外面一定晒足了太阳。他又尝试性地动了两下，似乎松动了点，可是距离却连半厘米都拉不开。
“……嗯？”乔纳森本来睡得很沉，“…迪奥，你醒了？”
迪奥懒得回答，又挣了两下，忽然感觉背后的一只胳膊变成了两只，还在他腰椎的尾部紧紧地扣了起来。
“我不会放手的，迪奥。”乔纳森瞥了一眼床头的小闹钟，三点半，“对不起，我得继续睡了，不能陪你说话。”
迪奥抬了抬头，看到乔纳森海蓝色的眼睛渐渐闭上。
数年的时光匆匆过去，一切似乎都平稳地维持着原状。
“让我猜猜，迪奥。今天你的匕首藏在腰上。”又是像往常一样的某个黄昏，乔纳森擒住了迪奥的腰和双手，“然后腿上还有一把。”但却并没有伸手去拔出来。
“迪奥。”乔纳森叹了口气，“你差不多该停下这些胡闹了吧。”
“胡闹？”迪奥恶狠狠地用还未完全张开的瞳仁盯着乔纳森，“你说这是胡闹？”
又是一阵奋力的挣扎和扭打。两人一起摔到地上，拔出的匕首举在乔纳森上方半米左右的位置，被握的很稳很稳。
“对不起，总是把你关在房间里。如果你能答应我的那个提议，不伤害无辜的人，我可以半夜陪你出去散散心。”乔纳森说，“可惜白天是不行了。你不能见阳光。”
“说什么废话！”迪奥想让匕首向下一点，但就算用尽力气也毫无办法。
“说实在的，迪奥。”乔纳森继续说道，他早就习惯了眼前的这种状况。迪奥拿刀对着他，正面，侧面，背面，各种角度，各种时机，“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总是说想杀我，不过你为之付出的努力也未免太徒劳了点。你明明知道光靠肉搏不可能战胜我，却依然孜孜不倦地使出这些招数。”
“就连你的刹车失灵，你比我更清楚，那不是事故。本来那天坐在车上的应该是我。可是命运没有任何一次是站在你那边的。我敢说就算咱们现在去赌俄罗斯轮盘，赢的那个也会是我。”
乔纳森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他盯着迪奥已经微微长起来的金色的自然卷发，还有这几年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年轻面孔。可惜现在这张好看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乔纳森想，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制服你，我们亲吻，做爱，我紧紧地抱着你入睡。你对这一切的反抗在我看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我说我爱你，你总是装作没有听到。每天早上你快要入睡的时候，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温顺，就像完全换了个人。”
“这几年你的样貌丝毫都没有变，或许今后都不会变。眉毛、鼻梁、嘴唇、眼窝。”乔纳森顺着迪奥脸部的线条一个个地抚摸过去，“不要老皱着眉，这样很难看。”
“可是我会变老。迪奥，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每每想到这个，我就会觉得有些伤感。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和你的青春永驻不再相配，总有那么一天。”
“皱纹会爬满我的额头，我会生病，牙齿掉光，眼神变得呆滞，驼背，耳朵不太灵光。不过到那个时候，你或许早就毫无障碍地杀掉我了吧。”
迪奥加深了眉头，奋力将匕首向下逼近了几厘米。
“你今天真是啰嗦。”迪奥说，“是想用这种唠叨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吗？”
“迪奥，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乔纳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爱我吗？还是恨我？”
这对迪奥似乎并不是一个马上就能回答的问题，他思考了几秒钟。
“我讨厌你。”
“是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乔纳森海蓝色的眼睛似乎失去了光芒。
“谢谢你。”随后他又恢复了神采，“谢谢你坦率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医生，我还有多少时间？”乔纳森问。
“排异反应越来越严重，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医生表情凝重地翻看着报告，“有可能，还有几个月。也有可能更短。”
“最低限度的话，我还有多久？”
“……差不多，”医生犹豫地抬起脸来，看到乔纳森淡然的表情，“至少两个星期是没问题的。我建议你住院。”
“两个星期的话，足够了。”乔纳森笑了起来，“住院就不用了。我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鲜血从乔纳森的身上流出来，缓缓地浸到公寓地板的缝隙里。放手那一下来得太突然，匕首精准地落到了乔纳森左胸的位置。
迪奥跪在一旁的地面上，手里拿着从乔纳森的公文包里散落出的几张报告。白纸黑字。他愤怒地把那几张纸握地吱吱作响，然后就那么跪着挪回乔纳森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对上乔纳森的双眼。
“……恭喜你，迪奥。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乔纳森依然微笑着，“你杀了我。”
“你这个骗子！”迪奥咬着嘴唇，手里的报告几乎要被他揉烂，“骗子！！！”
“……恭喜你……”
乔纳森虚弱地抬起手，把一样硬质的金属物按到迪奥的手心里。
“Bye，Sweet heart.”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