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作者:宁珂
个人社团名称:干杯
下品 || 拆逆 || my pace
我干杯,你随意

[承花]Young &Beautiful

合志完售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这篇也就公布出来,仍然是迷之时空的paro,两个人一开始的设定大概是多年的朋友。

不擅长的东西大概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这篇我非常不服。一点被ping要素都没有,接吻都不能写的话也太过分了。我就直接重新发了。点了禁止转载。走过路过帮忙点个赞什么的看看现在会不会在重审里继续ping。






0、

 

 

 

 

一个小时后花京院在副驾驶座上醒过来,路灯很亮,整个城市还处在夜晚的浮躁里。他眨了眨眼看向车窗外,一个不疾不徐的上坡正带着他们驶离刚刚那段不短的隧道。他在心里抱怨了一下,他记得上车前跟承太郎交待过,到隧道叫醒他,他的下一副画作打算以城市隧道为题材。

“你睡得太熟了,我得专心开车。”承太郎在驾驶座上抱歉地说道,“等会那顿我请,算是赔礼。”

花京院张张嘴,觉得睡了一路空调嗓子有些干,咳了几声把一些抱怨咽了回去。他心想哪顿你不都这么说,最近几年学来的成年人的谦让。

“AA”花京院哑着嗓子说,“算了还是我付,你那些黑卡拿出来不够吓人的。”

承太郎撇撇嘴表示同意,继续看着前挡风玻璃里的路。他们的目的地就快到了,一家他们经常光顾的餐厅。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到了这样的周六晚上,只要承太郎还在这里,没有出海或者待在美国的学校那里,就会开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到花京院那间占了整层阁楼的画室,一般是五点半左右,比闹钟还要准时,然后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就会出现在城市另一头的那家餐厅里。

这种习惯让花京院有点分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一年几月份的哪个周末里,刚刚那种对话似乎也总在发生,简短,没什么营养,却让他能够安心地合上眼皮重新睡下。

于是承太郎顺手把CD的音量调小了点。

最后飘进花京院耳朵里的是那几句声音越来越轻的歌词。

……The crazy days. The 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

 

 

 

 

Young &Beautiful

 

 

 

 

1、

 

 

 

 

几年前。

复健花费的时间比他们想像地要长,等到花京院从病床上走下来,恢复到一个生活自理完全没有问题的健康状态,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承太郎也已经读到了大学毕业。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在病床上完成了一部分函授课程。出院的时候花京院不无自豪地说。只不过想拿文凭得再念几年。

那我也继续读吧。承太郎做出这个决定只用了一秒钟。在此之前从导师到家长都几次三番地问过他的意见,劝他早点定下来,他都只回答了一句,再说吧,到时候再说。

这其中戏剧化的过程花京院并不清楚,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承太郎念graduate的学校读着艺术史了。

也挺好,他想,并没有为借了好友(的殷实家底)的东风申请到不错的学校而感觉到什么不快。他只希望乔瑟夫没有为自己捐出多于一块石碑以上的金额,这个数额的话他觉得自己将来还算还得起。

虽说原本花京院对于大学的打算,是一些更实用的或者更危险的专业,但现在,对于一个曾经昏迷长达两个月,并收到过无数封病危通知书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重新赐予的奖赏。决定学美术也就是在他醒来后的第一天而已,随随便便地。

我是不是比受伤前更幼稚了,花京院这样问道。那是他还在复健的那几年,承太郎抱着一本厚厚的什么什么生物学课本(花京院根本分不清楚具体门类)坐在病床旁边专注地准备下一周的考试。

承太郎从书页中抬起头,摘下只有看书时才戴的散光眼镜。

“你指什么?”

“学美术。”花京院也拿掉了耳机,并给游戏按了暂停键,“还有其他一些决定,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很草率。”

“如果你是指上个月,你怂恿我想办法把你偷偷弄出医院。”承太郎不无调侃地回道,“是挺幼稚的。”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问我想不想出去走走的。”

这个原本严肃的话题最终以打闹和拌嘴收场。

例如从医院偷偷跑出去这种事,不仅仅是住院期间,后来在大学里,甚至毕业后回到日本,花京院都没少做。不过总结一下,主旨基本都只有一个字。

跑。

跑出病房,跑出教室,跑出原先定好的轨迹。

最近的一次是在某个画展颁奖的时候,本来好好在后排等着发表,结果奖真的颁给花京院了,他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一溜小跑从一个偏门走出了展厅。

 

 

 

 

这天晚餐的时候承太郎又说到这件事了。

“我还以为你在艺术界有了这么些新朋友,画也小有名气了,社交障碍该治好了。”

“污蔑。”花京院把刚切下来的那块羊排送到嘴里恶狠狠地嚼起来,“第一你所说的那些朋友,其实也只能算是熟人。第二我从来没有得过社交障碍之类的病。”

“也就是说你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承太郎不以为然地回道,“这不是社交障碍?”

“下一幅我要画人像。”花京院忽然转换了话题,“标题就叫[卑鄙的你]”

“这是报复。”承太郎像模像样地抗议了一下,“要我当模特?”

然后花京院居然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歪着头想了一会,说果然还是算了,我拿你当模特画了太多幅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办个个人画展?”就算是为了我。承太郎这么打着趣问道,话题转换地更快,“你可以不用出面,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除了能多卖几幅画,有什么意义吗?”

承太郎知道这不是最终答案。

“……是的没错我不想让人认识我。”花京院摊摊手,“我和你不一样,你适合闪光灯,一个学术角色也能被你搞成偶像实力派。”

“那些胡说八道的电视栏目又不能怪我。就算你不信,乔斯达家的确没有涉及过媒体业,老头子他鞭长莫及。”

“难道怪我?”花京院咽下最后一口羊排,一副领先比分的样子,“我知道你是好心,承太郎。可是这么个人崇拜的东西,我真的…嗯如果办完了我就能从日本消失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我知道你要说,可以去你那边你也认识些搞艺术的,或者让我去你们大学里教课之类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小孩子。”

这次承太郎没有再回话,默默摊摊手算作休战,心里却回味起刚刚花京院的那句“从日本消失”

看来以粉丝的名义给花京院办一场画展是行不通的了,承太郎想。这不是个好主意,花京院会因为这个又换一次笔名的。他换过至少四次笔名了,却仍然有人能从他初期的画作开始,分毫不差地辨认出他来。

这我可做不到,承太郎在听说这事的时候自愧不如地感叹道。做不到才是正常人啊,花京院用看病人一样的眼光看着网路上那个帖子。

“新笔名我已经想好了。”花京院说,显然已经知道了承太郎在想些什么,“如果你真的打算那么干的话。”

“我打算怎么干?”

“你在想怎么样完成你在绘画模特这行的华丽出道。”花京院咳了几声,抓起餐巾抹抹嘴算是表示吃完了,“你头衔够多了,空条博士,还不满意?”

“岂敢。”承太郎一挑眉,没敢多嘴。每当花京院开始这么称呼承太郎的时候,可就是真的生气了。似乎是为了表示诚意,他当场就跑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十分郑重地说:

“我刚刚让人取消了这项安排。是的我的确做了这种打算。”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花京院微微叹着气表示好好好我相信你。

“也就是说我不用绞尽脑汁想新笔名了。”花京院叫来服务生示意结账,“没错,我还没想过什么新的笔名。”他的嘴角露出止不住的笑。

“幸亏咱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有更多的把柄抓在你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你至少可以设想一下小时候被我喂一碗特制粥是什么感觉。”

承太郎撇撇嘴:“这让我开始担心了,为了未来的花京院夫人和她的下一代。”

听到这个话题,花京院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甚至不经意地透露出了一股烦躁。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承太郎适时地提出回自己那喝两杯。

开着车不能喝酒,承太郎有意无意地强调道。

 

 

 

 

2、

 

 

 

 

餐馆附近不好停车,他们把车停在了一个街区以外的地方,晚上八点多,他们迎着夜里窜进高楼间隙的寒风,向停车的地方徒步行进。

“我的母亲,最近又在问我了。”花京院突然说道,一面把大衣紧了紧,“贺莉女士难道没有催过你吗?”

承太郎很自然地摘下自己的围巾给花京院戴上,一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回忆着。

“催?你是指什么?”也分不清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当然是指成家立业了。”咱们的岁数马上就要三打头了。

“又不是无家无业,哪来的成家立业。”承太郎回地义正词严。

“…你就这么回复贺莉女士?”花京院一脸你逗我的表情,“她没问过你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去看看?”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她见过。”承太郎咧嘴笑笑,表情是,我的确是在逗你。

“不开玩笑。”花京院锤了承太郎一拳,“认真回答。”

“我告诉她说,想玩孙子可以找仗助商量一下。”方方正正的严肃脸庞又回来了,“我的确太忙了。”

花京院想了想,附和了一句我也是。

太忙。多好的借口。说到工作忙这个话题,总能把所有那些长辈们关于婚姻幸福的关怀给搪塞过去。

虽然没过多久,这些问题就又开始了。

贺莉听到承太郎说过太多次,我有男朋友,你见过的,花京院,我们过地不错,性生活和谐,每周烛光晚餐,我上星期刚送了巧克力和玫瑰。如此这般一长串就开始了。

甚至在花京院在场的场合,他也一点都不忌讳,讲完这一大堆还会转头问花京院一句是吧,花京院也会迅速地不过脑地回上一句,是是是有时两次有时三次。

贺莉是过来人,看得当然很清楚,就算是玩笑,也就不再追问了,还会打趣地顺着话头说下去,仔细询问保护措施和事后细节,这种时候一般承太郎会把碗筷端去厨房,而花京院,负责接着编。这几年下来,他们编过的艳情小剧场足够写出一本厚及[追忆似水年华]的颇受小姑娘欢迎的boy’s love小说。

这当然有些夸张。但也算是一部分的事实。

 

 

 

 

这也间接导致了贺莉每次给承太郎打电话的时候总要惯例问候一下典明君(的屁股),承太郎总是忍不住想回答说好着呢没得*,想想觉得万一让花京院知道了,自己一定会被人道毁灭,于是努努力把后半句又咽回去。

花京院的生日快到了,和以往一样他并不想庆祝,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想到马上就要奔向一个会被小姑娘们叫大叔的年纪,整个人都想缩回二次元的世界。

但要按照承太郎的说法,那更不能就这么算了。

每隔一小段时间,承太郎的海上作业完成了,或者论文发表了,又或者纯粹没什么理由,他们都会结伴出去旅行。承太郎想起第一次邀请花京院一起出远门的时候,心里面还打着鼓,谁想花京院答应地十分痛快,像半夜十二点忽然一个电话就叫出去吃宵夜一样,他们的确也这么干过。好本该如此。

最远的时候他们走出了日本,坐船到亚欧大陆上,再坐着火车行进。一开始承太郎还微妙有点自顾自的愧疚,他自己这么天南海北的跑,大部分是有目的的,各种关于替身使者的调查,他不习惯带着财团的那些跟屁虫,又总碰上些一个人搞不定的状况,他不得不承认,每每告诉花京院的都是,去哪里哪里玩吧,结果却往往事与愿违,花京院总是帮了他很大的忙。

曾经有一次在越南的边境城镇上,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融入当地的服饰,花京院面对承太郎晚了很久的不知道为了哪一次危急情况下的解围的道歉和感谢,轻车熟路地摸出承太郎的信用卡说,就当免费取材了,我得谢谢你,然后径自拿去结了账。

花京院喜欢跑,那承太郎就带着他逃离。

另一个事实就是,得益于到处行走的经历,花京院也的确画出了不少他自己也颇为满意的画作,并因此稍有了点名气。

所以当他们坐在承太郎自己公寓的沙发里碰着杯的时候,承太郎说这次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阿根廷怎么样,花京院想都没想地答应了,嘴一快,说,好啊,地球另一端,听上去还挺酷的。

过了一会花京院才反应过来,这简直就是国际玩笑。他把杯子往茶几上咣当一放,质问着承太郎,说你这玩笑开大了吧,那可是横跨太平洋。

“你知道我戴着这玩意不能坐飞机。”花京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当然是指心脏起搏器。

“我知道。所以我们坐船。”承太郎轻巧地回答道,“老头子给我弄了艘游轮。”

听到这句,花京院不由地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承太郎说的可是“弄了艘游轮”,而不是“我们坐游轮”。他早知道乔斯达家有钱,却只在承太郎那一堆黑卡和所开的车上微妙嗅到了点味道,皮毛。他甚至自嘲地怀疑着这么近距离接触的话会不会被钱压死。

“你刚才可是答应了。”承太郎这边不无得意,“不能反悔。”

 

 

 

 

一般家庭的外公,到了这个年纪,有点耳背,牙齿状况堪忧,做了手术仍然有后遗症的白内障,听到外孙在电话里说“老头子,给我弄艘船。”一定得气地背过气去。

可问题在于,乔斯达家不是一般家庭。

乔瑟夫听到这句话以后的第一个反应是,谁用?你和花京院?承太郎说当然,还能有谁。

“所以说你们是去度蜜月?”乔瑟夫的反应速度丝毫不像是个耄耋老人。

托乔瑟夫的福,没多久这事就在乔斯达家以及SPW财团内部上下传开了,承太郎不断地收到各种祝福问候,埋冤他金屋藏娇,不把女友介绍给大家,但每个人在得到“你认识啊,花京院。”这个答案以后,都是一副被驴了的表情,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一脸嫌弃地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出人意料的是,贺莉在听说他们准备坐游轮跨洋出行的时候,却一下子有些沉默。半晌又开口了,有些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我知道你们是在开玩笑,我倒宁愿你们是认真的……说真的,承太郎,你应该找一个陪你一辈子的人。典明君也是。”

可能是不想给承太郎太多压力,说完这番话之后,贺莉马上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还在挂电话之前调皮地说,有好姑娘我一定先介绍给典明君,而不是你。

无论怎么说,这趟旅行总算是要成行了。

 

 

 

 

3、

 

 

 

 

虽然事先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的见到承太郎所说的“弄了艘游轮”的时候,花京院还是觉得眼睛有点闪地疼。船他坐过不少,基本都是跟承太郎一起,科考用的,民用的客轮,等等等等,总之从来没有过游轮这个概念。面前这东西让他想起了那些世界名画,顿时也有了一种自己坐了这一趟再画上一副就一定能从新星变成泰斗的错觉。

承太郎正在从后备箱把花京院的行李往外拿,大半箱子都是画具,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用上,但这次承太郎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真的不会节外生枝了,再说海上要走个把月,想带什么就带,可以画个够。于是花京院就姑且带着,权当承太郎没有诓他。

上船之前时间紧,花京院拿出相机找好角度仔细拍了几张。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充满了“钱钱钱”的作品,偶尔纸醉金迷一把,他觉得也不坏。

 

 

 

 

船上的设施富丽堂皇应有尽有,而且没有其他客人,花京院对于这是个什么级别的待遇已经完全不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欣然接受了这段不短的超豪华旅程。

睡惯了晃晃悠悠的船舱以后,大船的平稳反而让花京院有点不适应,第一天晚上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吃早餐的时候他顶着黑眼圈跟承太郎抱怨着床铺的过分豪华,承太郎权当夸奖,嗯哦应了下来,话锋一转说,你要不要加个樱桃派。

好吧,花京院得承认这豪华游轮的厨师手艺的确很对得起规格。

中午的时候花京院找到了一层不算特别大也还挺私密的后方甲板,自己支起了画架,承太郎刚刚换了潜水服下了水,说实在的,花京院挺怀疑承太郎才是有社交障碍的那个,他和那些鱼待在一起时比在人群之中要开心多了。

之后花京院搬出了那大半箱的画具,又翻出了昨天刚拍的游轮的全景,几个角度都还算理想,他把颜料和调色盘准备好,打算以这张照片为蓝本,画一副随意点的水彩。

可半个小时过去,他却连第一笔都没画下去。他把灵感的姗姗来迟归咎于正午刺眼的阳光,船上的工作人员并不算多,他向舱内走了一会才找到人帮他从不知道哪里的储物间翻出一个遮阳用的大花伞,他得自己搬到那块后甲板上组装一下。

花京院望了望还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调色盘,反正颜料已经干了,他索性坐下来仔细研究着遮阳伞的构造,想让它坚固点,心里已经定好了主意要在船靠岸之前把这里盘踞成自己的临时画室。

遮阳伞撑起来需要点蛮劲,花京院毕竟是曾经长期住院的体质,干这个有点费力,撑到一半时他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越过栏杆看到一艘小汽艇随着船尾的浪边一路迎上来。

承太郎推开后甲板的门时,浑身都还滴着水。

“你这船上的阳伞品味也太……夏威夷了。”花京院扶着刚支好的大花伞不无炫耀地说,委婉地回避了那些稍带挖苦的刻薄字眼,“你还穿着潜水服?有什么急事?”

承太郎浑身上下看了看自己,说哦没什么,转身就要回去换衣服,又在关门之前突然探出半个身子,他想起来了,自己刚爬上船来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是为什么。

“我听说你在自己组装它。你可以叫工作人员过来一起。”

“你也可以直接说以我现在的体能搞不定它。”

反而是承太郎被堵地没话讲,一脸挫败,是好对没错地一通乱答,最后撂下一句我去换衣服就消失在了门后面。

二十分钟后承太郎回来了,简单的休闲裤和开着领的牛津衬衣,仍然带着长年褪不去的海味,他一言不发地搬了椅子在花京院旁边坐下,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专业著作。几年之前的时候花京院还能勉强分辨出来那是本生物书,现在他连大门类都已经搞不懂了。没关系,反正承太郎也看不懂他画板上一开始那团乱糟糟的底色到最后为什么就能变成完整的作品,彼此彼此。

可这是好的情况。到现在这个时点为止,花京院的画板还是一片空白。

几经努力还是下不去第一笔,花京院干脆把东西往圆桌上一放,等等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圆桌?还放着杯凉凉的温度刚好不算太冰的樱桃汁?花京院狐疑地看向承太郎,一面坐进身后早就备好的躺椅里,吱吱嘎嘎的声响让承太郎合上了书本看过来,一个眼神示意着花京院说,喝呗,给你端过来的。

“我今天见到了几条逆戟鲸,远远地听了听声音。”承太郎巧妙而自然地绕开了类似于‘你缺灵感吗’之类的话题,“跟人们在水上乐园见到的那些已经驯化的有些不一样,大自然的野性,眺望一下就好,最好不要靠近。”

“我敢打赌那是因为白金的射程距离不够长,要不然你肯定会让他跟它们好好玩玩的。”花京院接过白金递来的樱桃汁,说了声谢谢。

“如果我有法皇的话。”承太郎这么说道,而不是‘如果你能下水的话’

花京院沉默了一会,指指承太郎手里的书,说给我讲讲课吧教授。承太郎说我还没拿到那个称号,而且这很无聊,一面戴上了放在圆桌上的散光眼镜。

半页都还没出去,承太郎就成功地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起伏的频率总觉得比一般人要慢一些,让他想起从前花京院还住院的时候,自己去医院里看他,仪表上的心电图,一种慢悠悠却一定会活下去的频率。

承太郎只好摘掉眼镜合上书,进到船舱里拿了条薄毯子给花京院盖上,又让白金帮忙掖了掖。

 

 

 

 

等到花京院醒过来,已经是晚餐的时间了,身边没有人,他懊恼地看了眼仍然空着的画板和完全干透的颜料,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

这时候承太郎进到了这个后甲板上,身后跟着两位端着菜的厨师,手里提着一盏规格不那么过分的(相对这艘船的豪华程度来说)蜡灯。花京院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摆好了一桌,一歪头向承太郎示意着,解释一下?

“这地方我本来就打算干这个。”承太郎打开一瓶红酒,给两个高脚杯各倒了半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地发现并霸占它。”

“那就让它派上更多的用场好了。”花京院很不以为然,谁知道承太郎是不是临时起意才把晚餐搬到这里,在突然变卦这种事上,他们俩相差无几。

他们在这块后甲板上享用了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餐,汤有些凉了,主食倒是刚好。虽说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稍微来一点会让人更容易打开话匣子。当然,他们本来就是无话不聊的。

晚餐过后承太郎无视了花京院“我有灵感了,现在的话肯定能画出来”的抗议,连人带架子地把他送回了房间。奇怪的是,虽然房间的空间很大,但花京院在这个像星级宾馆一样舒适的卧室里一点也不想张开画架,仿佛它永远也变不成这里的一分子一样。

这都怪你,回房之后倒头就睡的花京院在第二天又向承太郎抱怨着,你知道我最讨厌灵感被打断。

承太郎摆出十分严肃的表情倒着歉,像是某某官房长官差劲到极点的危机公关,日本人只会这个,把三个音节的抱歉拖成十三个音节的表示诚挚的歉意,听得花京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作为赔礼那块露台你可以随便征用。”承太郎“诚挚”地说道。

花京院轻笑一声:

“哈,你可真慷慨。”

 

 

 

 

4、

 

 

 

 

下笔不顺持续了好几天,花京院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第三天的时候画板上终于出现了几抹色彩的轮廓。本质上来说花京院其实是个很拧巴的人,凡事都乐意跟自己较较劲,这张随意的习作就这样成为了他心目中下船前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

又过了一天,照样没什么进展,这个天气晴朗的下午,花京院干脆一身轻装尾随着承太郎来到了小艇下海的地方。他知道承太郎一开始一定不会同意他下水,就说我只是跟到小艇上,然后果真,只是很随便地坐到小艇的边缘,半裤,光着脚,脚掌晃晃悠悠地微妙能够到水面,在一旁看着承太郎打着手势一点点向下潜。

身体条件是一方面,花京院的复健成果其实非常好,另一方面,水流声总会带给花京院一些不好的回忆。

比如破裂的水塔。

很快承太郎就浮了上来,他急急忙忙地摘掉呼吸器,示意一旁跟班的小男孩——可能叫吉米吧,花京院有点记不准船上这些人的名字——“给我拿水下相机,只有两只的逆戟鲸,我应该能靠近。”

在吉米去找相机的时候,花京院翻身站到了小艇上,忽然就开始脱衣服,先是上半身那件有拉链的连帽衫,然后是下半身的半裤,里面理所当然的,是条泳裤。他当然也知道备用的小一号的潜水服以及水肺和呼吸器都放在哪里,他早就把它们拿到身边了。

承太郎半个身子还浮在水面底下,只是皱着眉头叫出白金准备阻拦花京院很熟练的一系列动作,谁知道白金见了花京院身后的法皇就停在那不动了,还进退两难又很是无辜地回头看了看承太郎,趁这个时间花京院已经装备好了,迅速地也把半个身位埋到了水底。

“忘了告诉你了,我上过几个月的潜水课。”红色刘海被海水打湿了的友人带着笑意靠近了说,“嘿吉米,把它给我,对没错,好孩子。”

承太郎的脸上闪过五味杂陈的表情。

“医生……”

“医生建议我多尝试各种运动。”花京院拍了拍承太郎有点僵掉的肩膀,“别愣着了,你那些大朋友跑了的话我可不负责。”

然后他迅速戴好呼吸器,沿着承太郎上浮的轨迹缓缓扎到了海平面以下。

 

 

 

 

水底的世界比花京院想象地要平和,总有一种宏大又轻薄的轰鸣声围绕在耳边,他简直要开始相信海底居住着神明这种说法了。没多远承太郎就跟了上来。呼吸器和海水的阻隔让一般人在水下只能靠手势沟通,而他们,显然有别的捷径可以走。

法皇和白金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他们两人的呼吸和发声没有障碍,白金和法皇的沟通就很会顺畅,不过比起说话,这两个家伙似乎对刚从主人身上学会的潜水手势更感兴趣,像模像样地比划了起来。

要你何用,承太郎心里面一阵摇头,把白金叫了回去,竖起拇指比了个垂直向下的姿势,然后挥动四肢向更低的深度潜下去。

花京院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没多久他们就靠近了那两头巨大的海洋哺乳动物,黑白分明的色块让它们在水下不算好的光线里看上去更为鲜明,似乎黑与白才是最亮的颜色。

承太郎放慢了速度,缓缓靠近了它们,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其中一头的侧面,黑色的潜水服和逆戟鲸的脊背上几乎融成了一片。花京院在不远处停着,看地有些出神,直到承太郎回过头向他比手势才反应过来,立即举起了相机。承太郎靠在逆戟鲸身上,嘴唇好像动了动。

你还真的跟这大家伙说话?花京院想,说什么?来看镜头?

然而几秒钟过后逆戟鲸居然真的摇摇摆摆地向花京院的方向偏了一点,给了他一个合影的最佳角度。

第一次用水下相机,花京院不怎么会摆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拍了多少张,拍到了没有,于是就一直举着,直到承太郎和那两条逆戟鲸分开了,向自己的方向笔直地游了回来,镜头里只剩下承太郎,他仍然在按快门。

承太郎知道花京院是起了玩心,还用相机不停地追赶远去的那两个黑白相间的身影,他无奈地抓起花京院的手腕,缓缓地向小艇停着的位置上浮。花京院当然表现出了几分不舍,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承太郎就算在闲暇的时候也那么喜欢下水了,水下的寂静让他非常着迷。

快升到水面的时候,水流的声音开始有些不一样了,他们并没有想太多,手也还那么握着,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哗啦————

像是高台落水一般的海浪声混杂着雨滴密集打下的声响,还有进满了水的小艇近在耳边的排水声,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冲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花京院企图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扶小艇的边缘,却越抓越远,他摘下呼吸器和眼镜,却只看到水流从排水孔里汩汩流出,近在眼前。

哗啦——

他隐约听到承太郎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却在水声之中越来越模糊,视线也跟着朦胧了起来。他只觉得头很痛,像是万匹的马达在嗡嗡作响。

哗啦——

哗啦——

哗啦——

 

 

 

 

醒来的时候花京院听到了门外近乎争吵和责骂之间的声音,微妙的颠簸告诉了他他们仍然在船上,或许暴雨也还在下,医护人员把整张床都围地严严实实,鼻腔和手臂上都插满了各种管子。

“空条先生!花京院先生醒…”跑去开门的医护人员话才说到一半,承太郎就推开他冲了进来。

“花京院。”声音却比刚刚那些责骂声要低许多,似乎并不想惊吓到花京院。

花京院伸手示意了一下,让人帮忙摘掉了呼吸器,平平地喘了几口气以后开口道:

“你刚才,咳,在跟谁通电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呛了不少海水,嗓子还是哑的。

“没谁。”承太郎搪塞道,“要不是刚刚我还抓着你的手,那种大浪里,我没有把握再找到你。”

“你会的,承太郎。”你一定会的。

说完这句,花京院接过承太郎端来的杯子喝下几口温水。

“没谁,是哪位?”

承太郎沉吟了一会,居然乖乖开了口。

“…你的主治医生还有潜水教练。你显然还不能…”

“虽然这么说有些拆你的台,不过承太郎,你似乎错怪了他们。”花京院打断道。

仪表显示心率正常,其他的数值也无异样,医护人员散开了不少。

“看来我昏迷的时间还挺长,足够你兴师动众地搬来这么多人。雨还在下吧?冒着暴雨找来真是难为他们了。”

花京院撑了撑上半身坐起来,示意承太郎贴近点。

“我听到了水从水塔里流出来的声音。”他低声在承太郎的耳边说,“那些声音混在一起,实在太像了。”

承太郎的眉头立刻一皱,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这些急救设备就能简单搞定的问题,他回头吩咐着这些千里迢迢飞过来的医护人员。让他们暂时先退出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没跟我说过这个。”承太郎的语气里显然有些埋怨,“知道的话我不会让你下水的。”

“没有这个你也不会让我下水。”花京院纠正道,“事实上水下的感觉很不错,打个比方的话,嗯或许不大恰当,那感觉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

承太郎愣住了,这让他想起他们救起花京院的最初几天,心跳几乎是停的,身体机能完全靠着外界维持,花京院的整个身体都泡在一个液体的密闭容器里。

那时的花京院蜷缩的样子,就像一枚刚刚成形的胚胎。

“而那些暴雨,海浪,排水声。”花京院补充道,“像是提前破掉的羊水。它们让我恐惧。”

 

 

 

 

5、

 

 

 

 

只是溺水,花京院第二天就下了床,一切如常。要不是承太郎坚持,他本来当场就可以下地了。医生所带来的消毒水味、白大褂以及口罩立刻就从游轮上消失了,整艘船马上恢复了花京院喜欢的那种人口密度。有钱人的特权。

那幅习作仍然没什么进展。倒是承太郎和花京院狠狠地吵了一架,为了能不能下水,什么时候复诊,以及其它一些累积起来的。承太郎这些天一直憋着点闷气,没能成功地发泄到医生和潜水教练的身上,而花京院,他觉得承太郎又回到一开始那个样子了,他一定是把他当成了残疾。

承太郎把潜水服藏到了花京院怎么翻也翻不到的地方,也发誓他们虽然不至于在船上大打出手(以白金的破坏力,真打起来的话整艘船都岌岌可危)但是假如花京院跟到小艇上,他不介意在离开游轮的地方打上一架,再把花京院绑回船上。

然后他们陷入了长达一个下午的冷战。这够长的了,上次他们毁掉SPW财团的实验室,和好只用了半小时。

整个下午花京院都坐在那块后甲板上对着只有几团色块的画板发呆,心情糟到了极点,等承太郎回到船上他一定得让法皇给他点教训,花京院想,白金不敢帮忙的,它在这种事上会听我的。

不过到了这个份上,基本也算是花京院负面情绪的阕值了,傍晚时放晴的天气让他忽然想动笔了,他把空白的背景涂成了晚霞的橘红色,只用几笔,又十分有耐心地补充了水面反射的波浪,完全没发现身后已经站上了一个人。

直到他准备把上白下黑的色块细化一下,转身要去拿另一个调色盘,才被一言不发站在后面的承太郎吓了一跳。

“你该出点声音,健全人。”花京院挑着眉说,他得显得像是没消气才行。

“事实上我叫了你一声。”承太郎半真半假地辩解道,“我刚来没多久。我不想打扰你。”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看那幅好像完成了一半的画作,他突然又不那么想把它画完了。

“晚餐的甜点是樱桃芝士。”承太郎试图把话题岔到和好的轨迹上。

“哦。替我夸奖一下甜点师傅。”花京院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咱们各退一步。潜水服我藏在了甲板下负一层大副房间的床头柜里。”

“但是潜水我就别想了,对吧。”花京院干脆冲着椅子的椅背撇开腿坐下,两只胳膊交替着扶在上面,下巴搁在手背上仰起头。反正无论怎么样,他看承太郎都是要抬头的。

“听着,承太郎,我记得在我出院的时候咱们就讨论好这个问题了不是吗。没有后遗症,没有障碍,没有限制。”

“你差点溺水。”承太郎的语气听上去已经没有中午的时候那么坚定了。

“不是差点,我的确呛了不少海水,因为一些精神上的问题,那味道苦地吓人。暴风雨也不是天天都有,你不能因为这个就…”

“……”承太郎找不出其他坚持辩解下去的理由,这已经是十分诚挚的和好的姿态了。

花京院见状也停了嘴,就那么趴在那里斜着眼睛跟承太郎对视了一会。说到底这其实也的确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他也并没有承太郎那么热爱潜水。

“你刚才说樱桃芝士?”

 

 

 

 

事情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承太郎开始默许花京院在晴好的天气里跟到小艇上,甚至偶尔地陪着他自由潜水。花京院把那幅进展一直不顺的画作摆在原地,另起了一组画架,以水下拍摄的照片为蓝本,十分轻松地画出了完整的一副。

新作品一气呵成画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花京院放下画笔的时候,承太郎居然端出了一碗味增汤,味道还不坏,他开始感叹这艘船上大厨的渊博学识。承太郎不以为然地打断了他,问他正画完的这幅准备取一个什么标题。

“大鱼。”花京院一面说着一面提笔在画面的空白处写上这个标题。事实上整张画基本都是一片单一的深水的颜色,中间是正一名在向画面外游过来的潜水员(显然是以承太郎为原型),而且,一条鱼都没有。

“指的是我?”承太郎当然很快就get到了花京院给出的隐喻,“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我可不记得让你拍过我。”

“就是海浪把我整地特别惨的那次。我还不大会用这种相机,就多按了几下快门。”

“那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哦是的,不能,花京院笑着拍了拍承太郎僵掉的肩膀,他们于是坐下接着聊。

“我花了很多天在前一副画上,收效甚微。”他看似转换了话题,“但一旦来了新的灵感,新作品突然之间就出现在画板上了。”

“换个角度看事情,或许会有更好的答案。”

“即使换一个角度,你也不能在暴雨的天气里下水。”

“承太郎,我不想弄坏你外公的船。”他在“外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但重音尚未落地,豆大的雨滴就已经抢先沾湿了甲板。

承太郎很是不满地嘟哝了一声,说,就像这种暴雨天气。

他们立刻起身收拾着画具,花京院把画板利索地拆下来,朝下夹到胳膊底下,先冲回了室内,还好画的表面没有沾水,承太郎不大懂这个,把笔往箱子里塞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的,幸而他没用错画架的箱子,让花京院冒着雨赶回来的时候能够跟他一起收拾了剩下的东西,并把画架拆卸好,塞到它们应该在的箱子里。

一切都收好回到船舱里时他们浑身都湿透了,箱子向走道的脚边一搁,各自站直了身子喘着粗气,他们的头发滴着水,单层的衬衣紧贴在身上,状况都挺糟糕的。

“其实暴雨的时候很适合待在水下,水面下面没有浪。”承太郎说,一面用手扶住面前的墙以应对稍微剧烈起来的颠簸。

花京院也扶住了身后的墙,向承太郎抛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哦不,你不要想。”承太郎坚决地回答道。

“也不看看是谁先提出来的。”

交换完几句拌嘴之后他们才有空看向自身现在的状态,走道本来就窄,因为刚刚的颠簸,他们贴地有些紧,浑身被雨淋地湿答答的,还因为刚刚的一通折腾保持着很快的心率。两双眼睛都很不自在地互相巡视着,哪哪都不是地方,总不知道该看什么。

他们就这么僵持了一会,颠簸总算平缓下来,承太郎首先松开了点距离,咳了一声说我去冲个澡。

走出没几步,承太郎挠着头低声说道,等会餐厅见,我让他们弄点宵夜。也没等花京院回话,就迅速消失在了拐角处。

可那股海洋的味道却久久不散,花京院深呼吸了几下,仍然闻到了浓厚的海盐溶解在浪花之中的潮湿气味。

他觉得他需要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起搏器了,心跳怎么都降不下来。

 

 

 

 

6、

 

 

 

 

和解达成了,旅程也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的几天里,花京院画出了不少很随意的新作品,也完成了之前那幅一直没收尾的画(虽然一完成他就把它烧了个精光),承太郎蓄谋已久的某件事也越来越包不住了。

船靠岸的前两天,花京院发现承太郎在拐角低声讲着电话,他刚刚明明说要去潜水。但直觉告诉花京院,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承太郎至少兑现了旅途上没有节外生枝的承诺。

等到游轮靠了岸,花京院发现路上画好的那几幅水彩不见了踪影,才略微地有了点警觉。该不会……

这个“该不会”在他们乘坐火车穿越安第斯山,几经周折终于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证实。确实是那个“该不会”

走了这么远的路,穿越了半个地球,在一片完全陌生的,没有人认得他们的土地上,承太郎还是为花京院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

以无名画家的名义。

直到进到展厅里的前一秒,花京院都还保留着一丝“承太郎答应过我”的侥幸心理,电梯门一敞开,他简直哭笑不得。

“承太郎,你把我的整个画室都搬过来了吗?”你这是入室抢劫。

“是借,不是偷。”承太郎试图给自己开脱。

展厅里摆满了花京院画好之后从未公开过的作品,有些是随手的即兴之作,有些也的确倾注过不少心血,中央是那幅《大鱼》。

来参观的人不少,大多是一口花京院听不懂的当地口音。和以往花京院参加过的画展有些不同,所有的画作上,都没有标示价格信息。

但这个举办场地的的确确是个商业画廊才对,花京院有点狐疑地想,进门的时候他还确认过。这时候他也混入了参观的人群里,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些被自己压了箱底的东西,有一些甚至让他感到非常陌生。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几束白色光束聚集到了演讲台的位置,花京院这才发现承太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边了。

大人物要讲话了,他心想,如果什么时候承太郎不把自己的登场弄得金光闪闪从天而降,这天的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

果然几秒钟后承太郎款款走上了演讲台,先是向着在场的所有来宾鞠了一躬,然后用流利的英语单刀直入地开始讲话,掠过了那些女士们先生们之类的寒暄环节。

“感谢各位光临今天的画展,我是主办方之一,大家可以叫我Mr.Q。”

花京院简直要捂着肚子笑到地上。

“今天展出的全部作品,都来自我的一位朋友,出于他强烈的匿名要求,我从遥远的亚欧大陆,把他和他的作品搬了过来,在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为他举办了这个个人画展。劳烦各位放弃向我以及场地方询问作者真实姓名或笔名的努力,这是我们最低限度的最诚挚的请求。”

“在我们原来所在的地方,他在当地小有名气,画作会在参加的展览上进行出售,但如您所见,今天展出的所有作品,全部都没有标价,是非卖品。这是由于,所有画作都是我以个人名义向他借用的。”

“举办这个画展的目的,首先是想作为生日礼物,给他一个惊喜。虽然他一直拒绝着个人画展这种形式,但我相信他会喜欢这个的。”

“我们认识了很多年,现在终于步入了一个不能再用孩子来形容的年龄,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第二个目的,我想单独地,私下地告诉他,请允许我在公开场合有所保留,它有点,你们可能不想知道,有点不合适。”

底下扬起了一阵似懂非懂的笑声。

“抱歉占用大家宝贵的时间。”

 

 

 

 

承太郎再来到台下的时候,花京院当然早就没了影。他甚至有点担心花京院究竟有没有听完最后那段。

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他不介意当着花京院的面再重复一遍。

他迅速地搭电梯离开了展厅,果不其然,花京院靠在右手边的走廊上,应该是在等他追出来。

“出去透透气?”花京院一抬下巴说。

他们走出画廊,肩并着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这反而让承太郎开口的难度加大了不少。

“你有话要跟我说?”花京院首先问道。

“哦是的。”承太郎咳了一声,“你还记不记得我的母亲问起我的感情生活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

“记得。”花京院故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承太郎可能需要酝酿。

“你介不介意,”承太郎组织了好久的语言。他能应付公众面前的演讲和亮相,但回到这种事情上的时候,他毕竟是个传统的日本男人。

“你介不介意把它们变成真的?”

在放慢的脚步里承太郎首先停了下来。做得很好,空条承太郎,他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你问出来了。

“把它们?”花京院也停了下来,装糊涂似地反问道,“你是指什么?”

“……你是要我重复一遍?”承太郎感到一阵无力。

“哦不,并不,我不是想为难你。”花京院笑着回道,“我只是……”

随后他抿起又长又薄的嘴唇沉吟了一会。

“你总把它们当成理所当然的玩笑。”花京院微微低下头,“理所当然到…就算你今天在台上说这是你夫人的画作我也不觉得奇怪。”

“可现在我不是在开玩笑。”承太郎揣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这是在大街上,他告诉自己,他真想立刻握住花京院的手或者捧起他的脸。

“哦,那你能先告诉我你刚才所说的公共场合的不合适是什么吗?”花京院又抬起头,脸上又浮现出了吵架占上风时的那种笑意,“等你说完我再考虑考虑看看。”

“……你不会想听的。”

“好吧。”花京院摊摊手,“既然你不开玩笑,那我也认真回答你。”

承太郎立刻屏起气。

“我父母希望我能找一位年轻漂亮的配偶组建家庭。”

承太郎刚想回复说,真巧我就是,我也不老,我对自己的长相也很有自信。

“…但这是他们的意愿。我一直都在按我自己的想法生活。”

也就是说,答案是肯定的?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认真的吗?”花京院十分郑重地问道。

“是的。”

“嗯…”花京院一耸肩,忽然又迈步向前走了起来,“那我考虑一下。”

走出两步他仍然没有听到承太郎跟上的脚步声,微微回过身子说:

“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早该……唔……”

后半句被吞进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吻里。

 

 

 

 

只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就消失的神秘画家,理所当然在当地留下了一个传说一般的话题。

“哦那个演讲,根本就是求婚。”

“朋友之类的肯定是说辞,我猜对方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那男人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非卖品。你们可以看,但TA是我的。”

“认识很多年是多少年?爱情长跑吗?”

不过传说也只能是传说了,人们得不到答案,自然就让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地被飞速下滑的经济、唯一可取的足球以及出轨被拍到的明星们所取代了。

 

 

 

 

当然,要说起他们把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玩笑们真正的付诸实践的事,又是后话了。

 

 

 

 

FIN.

 

 

 

 

注1:Young andBeautiful是首很新的歌,细节请不要在意。

注2:笔者其实一点也不懂潜水和绘画,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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